中新经纬10月20日电 (马静)一株名为“极品黄龟”的绿植以1000元起拍，60秒的时间内经过21轮竞拍，最终以2000元的价格成交。这是19日晚发生在一个超16万人观看的直播间里的一幕。这株绿植只有四片叶子，折合后一片叶子500元。不过，这样的价格相较去年已是便宜不少，最火热的时候，精品绿植一片叶子就可卖到2万多元。
据中新经纬观察，近两个半小时的直播，43株绿植在一轮轮竞拍中全部成交，相较起拍价，粗略估算溢价幅度几乎都在40%以上，其中有一位买家多次出手，竞得绿植成交价均在400元以上。
一片叶子就可价超一克黄金，买它的人是谁？为了什么？
19日晚，某直播间在对绿植进行拍卖 来源：电商平台
绿植中的“爱马仕”：花2万多买回一盆橙柄锦蔓绿绒
据多位绿植圈的玩家介绍，大家玩的主要是天南星科的绿植，市场上主要可见的包括蔓绿绒、海芋、花烛等品类，每一个品类下又包括上万个品种，例如办公室常见的红掌也是属于花烛属。根据植物的稀有程度和颜值，国内市场上卖家们一般把这些产品分为普货或精品，曾经一度受到追捧的是出现锦化效果的绿植，即由于基因突变，叶片上出现了不规则的白色或黄色色块的植物，通俗理解即植物生病了。由于锦化效果是天然的，在前期，人工无法还没有研发出培育手段，所以这种偶然性一度使得这种有“带病效果”的绿植身价更高。
去年夏天，一株9片叶子的姬龟背在新西兰拍卖网站上以超12万元的价格成交。此后绿植火到中国国内，价格也水涨船高。据媒体报道，2021年，北京当时新房一平米的价格都买不了一株橙柄锦，其价格约在9万元左右。
橙柄锦是蔓绿绒的一种，被称之为绿植圈的“爱马仕”。80后金融从业者洪阳(化名)在国内刚刚兴起绿植的时候也入手了一株，只有4片叶子，花费了2万多元。洪阳是被某社交平台和国外绿植网站种草的，刚开始那阵是一盆接着一盆买，“基本上天天收快递，一年多买了七八十盆。”
洪阳2万多元入手的橙柄锦 来源：受访者供图
95后杰瑞(化名)在去年秋天加入绿植圈，一年多来大概买了100盆，目前存活的在80盆左右。
杰瑞买过最贵的绿植是白锦龟背竹顶芽，两片叶子花费了1200元。“当时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以前买绿植均价都在五六十，从来没买过这么贵的，朋友当时戏称我‘神经病’，但最后我还是买了，可能是当时刚好发了年终奖。”
杰瑞买的最贵的绿植，左图为刚买来两片叶子的状态，右图为当前的生长状态 来源：受访者供图
值得关注的是，这些绿植养护成本也相对较高。据洪阳介绍，由于是热带植物，每个品种需要的土壤都不一样，还需要做好通风，否则会烂根。对光线也有要求，不能暴晒和直射，只能在半遮阳的情况下养护。湿度要保持在50%rh-70%rh左右，温度则冬天不能低于15度，夏天不能高于35度，20度-30度之间最适宜，否则会停止生长或者叶子变得很小。
杰瑞购买绿植的花费保守估计在9000元左右，但实际上不止于此。除了和绿植相配的花盆、营养土、肥料、防治病虫害的药，杰瑞还买了补光灯、加湿器、电风扇、取暖器。为了抵抗南京的冬天，杰瑞买了小米的智能温控，24小时不间断实时测温，以保证能在绿植需要时开取暖器，空调也常开着，一个冬天过去，电费花了3000多元。
除了费钱包，也费精力。杰瑞提到，每天起床会看看病虫害等情况，出现闷根要及时处理。还好现在家里的植物已经适应了环境，可能一周只需要集中性地处理两次，包括浇水、施肥。不过由于养在书房不能直接大面积喷灌，只能一点点浇，浇完水还要把多余的部分倒出来，前后折腾大概要1个小时。
杰瑞家的书房 来源：受访者供图
有人买绿植寻求治愈
杰瑞把养绿植当做是工作之外最大的兴趣爱好。在他看来，绿植让自己心静，甚至隔离在家的日子也变得很“享受”。
“我一直觉得做传媒的人，经常处在追求快、追求新的状态，这种高压生活有时候会让人受不了。”杰瑞此前在某视频网站参与综艺节目录制，去年秋天的他正状态不佳，甚至一度觉得抑郁。养绿植是当时的杰瑞为自己找到的情感寄托，在工作之外的另一种生活。他把这种感觉称之为不需要别人来赞美，就可以通过身边小事获得的成就感。
洪阳入圈已经将近三年半时间了，一开始是奔着绿植的颜值去的，“叶片特别漂亮，质感很好，很多人都追，我也很喜欢。”洪阳主要玩品质比较好的绿植，目前大概有300盆，为此专门设立了一个花室。
洪阳看重的也是绿植带来的自愈功能，“和绿植呆着能缓解压力，看着它的生长，叶子变大变漂亮心情就会变好。”
多位受访者都是出于这样的目的热爱植物，甚至因此引发了新的焦虑。70后保险代理人小容(化名)大概花费2万多元买了50多盆绿植。她提到，养花是一个疗愈人心情的过程，但是也会伴有新的焦虑出现，比如没有养好，或者无法“想走就走”地出远门，或陷入跟风和购买的冲动。
绿植也是一种社交货币，杰瑞借此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以前的社交圈真正交心的可能没有太多，但通过养植物结识了很多朋友，我们可能在群里面只会聊植物，偶尔会跟对方去宣泄吐槽一下自己今天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最终落点一定是大家买一盆植物就会开开心心的一种状态。”
90后的手艺人棚棚(化名)也是绿植爱好者之一。他开了一家名叫一家手作的工作室，把入圈以来购买的200多盆绿植都摆放在工作室中，为了工作繁忙中能“看一眼放松自己”。此外，他把对绿植的喜欢跟自己的手工工艺结合起来做了一些植物系列的耳饰，没想到开辟了小商机，“最大的订单是一个国外的客户定制了50对耳饰。”
棚棚做的龟背竹耳饰 来源：受访者供图
有人买绿植当理财产品
但也有一些玩家把绿植当做理财产品，希望能够跑赢其他投资产品。这一方面是由于去年绿植市场关注度和需求都处于上升期，价格涨得飞快。另一方面在于绿植可以通过切断扦插、籽播、组培等形式繁殖生叶。许多玩家都在二手交易平台出售衍生出的绿植产品，业内将这种行为称之为“回血”。杰瑞、洪阳、棚棚、小容均在二手交易平台上出售过自己的绿植，其中洪阳出售的规模相对较大，卖出数百件，成交价最高的一株绿植上万元。
90后的萱萱(化名)刚开始也是冲着颜值去的，本来只想买一两盆，但没想到“上头了”，短短两个月内买了十三四盆，花费了1万多元，入手最贵的是一盆只有一片叶子的美人锦蔓绿绒，花费2000多元。
“有花友分享自己把绿植作为理财产品的经历，当时行情比较好，价格涨幅较快，而且植物会生长，好一点的白锦龟背竹一片叶子大概800元，但再长出来一片，两个月就有1000多了，当时感觉会有很大的升值空间。”萱萱提到。
对于普通的工薪阶层而言，两个月花1万多元买植物并不是一项很轻松的支出。萱萱曾经试图把绿植当做投资品，但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支出已经远超出自己的消费习惯，于是便“刹车”了。她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坑”，要不停地买植物，而且很难养活，也需要很大的空间置放。最重要的是，市场上有专业人士使用专业设备组培，绿植繁殖速度很快，把绿植作为理财产品显然是个不现实的选择。
萱萱还提到，由于很多交易都是在某二手交易平台进行，一些卖家会使用药品制造植物的“虚假”锦化效果，俗称药锦，可以高价出售，但买回来后养一段时间，植株后续生长将不会再有锦化效果。
“早期绿植大部分从国外进口而来，稀有或新进品种很容易卖出天价，但特别高端贵重的一般会去买来做母本，在国内繁殖，就是1生22生无数的变现逻辑。”杰瑞称，早期受到追捧的锦化植物，现在也可以通过组培培育出来。
某二手交易平台的一株4.5万元的进口绿植，卖家告诉中新经纬，标价即售价 来源：二手交易平台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绿植圈，从供小于求到供大于求，绿植市场价格很快出现大跳水。洪阳提到，现在每个月的价格都不太一样，掉得很厉害。去年能卖到2-3万元的一片叶子，今年也就2000多元。
中新经纬发现，在19日晚的某植物超市直播间里，主播曾多次强调现在市场降温不少，“价格太卷了”。不过，中新经纬记者也发现，全部竞拍成功的43种绿植，多数起拍价都在500元以上。这些绿植的定价逻辑是什么？面对中新经纬抛出的这个问题，主播回应到，绿植是一种非标品，以往定价是参照国外进口时的价格，再附加各种成本，大多是按叶子论，一片叶子多少钱。但现在大家都囤了一堆货，现在是按株算，根据每一科个体的差异定一个大概的标准，然后靠着主播、销售人员对市场行情和植物的理解，凭感觉加减价格。
棚棚认为，之前一些卖得比较贵的植物确实是物以稀为贵，但现在组培等技术发达，一些售价较高的植物确实存在一些炒作成分。“经济条件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可以买，但如果只是追求特殊或盲从消费则没有必要。植物最终还要取悦自己，量力而行。”
(更多报道线索，请联系本文作者马静，邮箱：majing@chinanews.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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