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肖芳编辑 | 文姝琪
横店影视城还未完全从影视行业的萧条中恢复,但一部分无名小演员却忙起来了。
虽然目前驻扎横店拍摄的电影和电视剧剧组比高峰时少了很多,但很多制作方扎堆拍起了短剧。短剧单集时长仅为2-10分钟,剧集长度大多在10-30集之间,生产周期比传统影视剧短了不少,制作方开启批量制造模式,无名小演员得到了更多工作机会。
据不完全统计,近期正在横店拍摄或已拍摄完成的短剧包括《木匠奇事》《壹零先生》《快把我夫人带走2》等多部,一些制作方在同时拍摄几部作品。涌入短剧拍摄的制作方除了传统影视剧公司,还有短视频MCN公司以及广告营销公司。
短剧在很多互联网平台也受到重视,不只是抖音、快手、B站等短视频平台,还包括优酷、爱奇艺、腾讯视频等长视频平台,各个平台都在发布激励措施,鼓励更多制作方优先把短剧作品放在自己平台上线。
短剧数量开启井喷式增长。广电总局公示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在广电总局系统进行规划备案的短剧高达2859部。每个季度上线的短剧数量也在持续增长:猫眼研究院发布的报告显示,今年Q3上线短剧共176部,与Q2相比大幅增加,涨幅达57%
曾经作为短视频平台垂类内容的短剧为什么突然受到热捧?短剧的火爆又能持续多久?
像投资理财一样投资短剧
不可否认,短剧的走红和影视行业的降本提效密切相关。
在短剧出现之前,长视频平台掌握着影视行业内容分发的话语权,其分账模式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影视内容制作。在长视频平台大规模投入期,一部制作成本不到100万的电影可以获得超过2000万元分账收入。但如今,长视频平台已修改了规则,仅有少量头部影片可获得超千万元的分账。
一位影视行业从业者告诉界面新闻,整个影视圈S级的剧本本来就没多少,现在A级和B级的剧都消失了,加上网大(网络大电影)也没那么好,导致很多影视行业从业者没机会了。大家都在说短剧很好,于是就一窝蜂冲进来。
快手短剧运营负责人于轲表示,从快手的数据来看,有将近50%的短剧ROI(投资回报率)可以大于1,有将近20%-30%的短剧ROI可以大于2,这跟传统网剧相比投资回报率已经算是非常不错,这是因为短剧流量更高,覆盖面积比传统影视剧大,虽然也有头部,但马太效应不如传统影视剧那么明显。“可能短剧的从业者赚不到大钱,但确实比网剧网大赚钱更容易一些。”
很多影视行业从业者正是冲着ROI逻辑进场短剧的。在上述影视行业从业者看来,今年短剧规划备案数量猛增,可能有60%~70%的人不是冲着内容去的,他们是理财逻辑,所以这一波短剧的投资来得很快。
而且,对影视行业从业者来说,短剧最大的不同就是投入成本低,很多从业者以原来做影视剧的投入为参考,产生一种短剧更容易赚钱的错觉,导致很多人的非理性投入。比如,原来投资一部影视剧需要1000万元,现在投资短剧只需要50万就可以进场,很多人并未深入了解过所投资的团队和内容,就进场了。
结果就是,原来传统影视从业者从网剧网大转向短剧,前者数量急剧下滑,而后者从业者鱼龙混杂。广电总局公示数据,2022年上半年通过规划备案的网络电影数量为754部,较去年同期的2243部下滑了66%之多。乡村爱情、仙剑奇侠传等原来网剧网大的知名IP,也纷纷转向短剧。
与此同时,原来没有影视剧制作经验的MCN、广告营销公司纷纷进入网剧市场。从广电总局的备案数据来看,一些短剧制作方原来在影视行业的所有从业经验仅为制作过电视购物内容。
短剧,是影视剧还是短视频?
从事网大制片工作的陆添在2020年关注到了短剧。经过两年的钻研和试水,他越来越意识到短剧披着影视剧的外衣,但和影视剧有很大不同。
今年4月,他拍摄了一部展现北京人生活的京味短剧《胡同儿》。《胡同儿》单集时长2分钟,共30集,历经5天拍摄,14天后期便完成制作并上线,这个制作周期在传统影视行业是不可想象的。在剧情设计上,《胡同儿》也和传统影视剧有较大差别:该剧选择了在快手拥有千万粉丝的北京小伙羽铮做主角,并结合羽铮粉丝画像进行了角色定位和剧本创作。
《胡同儿》的制作过程与其说是像影视剧制作,还不如说是像MCN公司对网红的包装过程:深入分析主角的粉丝画像,确立人设,围绕主角的人设设置剧情,并在主角的个人账号上线播出。该短剧就像是专门为主角羽铮打造的系列情境短视频。
《胡同儿》在快手星芒最终以3亿+播放量收官,话题总播放量超4亿,主演北京小伙羽铮在短剧播出期间也涨粉超130万。
复盘该短剧成功的原因,一个重要因素是该短剧在极短的时间内巧妙设计剧情冲突。在单集2分钟的时间中,《胡同儿》从前3秒就开始有剧情冲突,中间历经四五次转折,最后依然是以冲突结束,让观众有兴趣继续看下一集。
《胡同儿》的走红也反映了短剧和传统影视剧的不同。在陆添看来,每天刷短视频就可以发现短视频思维,达人日常更新的东西就是成本不高,但贴近现实、有想法、有反转的内容,好的短剧内容也一样。如果短剧内容和以前的影视剧相比没变化,还是以前那套,只是变短了,这是不对的。
在传统影视剧中,花费在制作上的投入占比更高,逼真的特效往往成为影视剧主打的卖点。但短剧内容更重要,内容太不行的时候制作再高也是没有意义。冬漫社创始人、短剧监制汤明明表示,短剧是最接近故事本身的表现形式,并不是制作费用升高了,你的内容水平就升高了。“那么多S级剧集的画面不够看吗?人家跑来看你花两百万做的画面,基本上不太可能。”
从制作短剧所需要的能力来看,它是个不折不扣的新物种。短剧的核心竞争力不是在成本投入方面,而在于故事和冲突。从这个层面来说,短剧在形式上像是影视剧,但内核更像是短视频,需要制作方拥有更多短视频思维,而不是把传统影视剧的制作方法照搬过来。
短剧的新秩序还在建立中
很多不同背景的制作方涌入短剧行业,对短剧进行了不同的探索,给短剧发展带来不同的可能性。但在多位从业者看来,这一轮大量制作方涌入短剧行业,很可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方面,整个行业对评判短剧内容好坏还没有统一的标准;另一方面,各个平台对短剧的变现方式、分账模式也都在摸索中,每个平台对短剧的价值诉求不一样,对制作方的要求也不一样。随着行业走向成熟,平台对短剧的评判和价值诉求将逐渐走向统一,而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不适应平台规则变化的制作方就很可能遭遇困境。
以平台的价值诉求为例,抖音广撒网采用不同的激励措施支持个体创作者、影视剧公司以及MCN公司发布优质短剧内容;快手已发布多项短剧扶植政策吸引专业制作方入驻,不仅面向优质单元剧内容提供保底+分账的合作模式,还支持短剧主角通过直播电商等方式变现;优酷等长视频平台寄希望于通过短剧拉新,对制作方的考核指标也更偏重于拉新率。
于轲表示,国内的内容行业普遍的发展趋势是,要把内容从一个个性化的艺术品变成一个工业化的产品的话,一定要有一个基准线,在基准线之上寻求爆款突破。不能依靠单点去做成功的东西,而要把成功的内容规模化,只有这样整个行业的规模才能做大。“我们很乐意把快手短剧当成一个带着大家制定规则的排头兵。”
于柯希望建立的规则包括:对短剧项目标准的评审流程,制片人根据对用户消费的洞察、数据预估、趋势判断等方面,为项目进行打分评估,避免在评判上一言堂;完善的激励措施,尤其对没有达人资源的新晋玩家提供更多支持,避免他们被苛刻地准入条件所阻碍。
但整个行业的玩法和规则还并没有完全建立,不同平台对短剧的分账模式和激励措施也各有侧重。
但多位短剧从业者的共识是,传统影视行业制作方寄希望于和平台搞好关系以获取更多资源扶植的路径在短剧领域行不通了。传统影视内容是中心化的分发,平台掌握了流量入口,但短剧是一个真正to C(面向消费者)的生意,更需要的是理解用户,而不是搞定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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