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发友兜售的部分视频资源截图
红星新闻记者丨罗梦婕 实习生 邓宝盈 李迎
编辑丨杨程 余冬梅
11月15日，小红书用户小溪发帖爆料，称自己遭遇发模剪短发骗局。据其自述，日前其在发模群接到一则通告，本以为是有偿做发型模特，结果却被骗到一私人公寓里，头发也被剃成了“半光头”，且在剃发前，理发师还用摄像机对着她拍了许久。
该贴发出后，立即引发热议。有网友猜测，小溪被拍摄的剃发视频或有可能被挂到特殊网站售卖给有恋发癖好的群体。而通过查看相关网站，红星新闻记者发现，在多个有关剪发的网站上，均有剃发视频和图片在售卖，且价格不菲。此外，在百度贴吧、QQ等社交平台上，也有多个“发友”群存在，里面的交流内容涉及剃发视频资源分享等。
对此，多名律师表示，未经女生同意，将女生头发剪去并拍视频传播，侵犯了女生的身体权和肖像权，且如果剃发视频里出现涉嫌色情或擦边内容的情况，则属于传播淫秽色情，理发师应承担相应的行政法律责任，“如果所传播的淫秽色情数量较大，而且还涉及到牟利，便涉嫌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
发模骗局
有女性网友发文称被剃头拍视频
近日，一篇名为《揭秘武汉发模剪短发骗局！实为剃发收头发！》的文章引发关注。据文章作者小溪自述，其在群聊中看到“新发型设计工作室”剪发模特的招聘消息，想着正好想剪短发，且有500元报酬，便报了名。通过后按照约定时间，前往了武汉武昌区积玉桥某广场准备剪发。
当她找到约定地点“一间小公寓”时，发现接待自己的是一对夫妻，男的为理发师，“坐下来之后，他说最少要剪到下巴的位置，期间他还多次怂恿我去剪更短的中性发型。”小溪说，最后她决定剪最低的档位，即剪到下巴位置，报酬有500元。
文章里，小溪表示，在剪发前，这对夫妻便架着摄像机对其拍了很久。而在剪发时，还让她背对镜子坐到地上剪。“全程不知道他怎么剪的，他还用剃刀剃了我的头发。”小溪说，虽对理发过程有质疑，但由于夫妻二人一直在打配合说服她，加上在封闭空间内，出于安全考虑，她没有立即提出反对。直至回家让朋友给自己拍了照片，才发现头发的后脑勺部分被剃掉了。
↑小溪被剃完头发后的照片（图源自当事人社交媒体账号）
该文章发出后，立即引发网友热议。有网友表示，小溪所剃的发型是发友圈经典的“波波头”，和一般常见的波波头不同，其内部会被剃光挖空，而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发友们则会从小溪的剃发过程中获得视觉快感。还有网友说，小溪遇到的夫妻或许并不是为了收头发，而是为了拍剃发视频，“收头发是次要的，主要是拍视频，一个视频能卖很多钱，他们还有专门的受众。”
红星新闻记者注意到，小溪并不是唯一遭遇“发模骗局”的受害者，在此之前也曾有网友发贴爆料过类似事件。据上海网友小温介绍，她也有过被骗去“剪发”的经历。小温告诉记者，事情发生在今年11月3日晚上11点到次日2点期间，当时她在接到上海某美发学院的发模招募通告后，被要求到一处偏远的地方剪发，“和此前说的只是修剪头发不同，我被要求剪发时进行直播。”由于地点偏远，现场又都是身材壮硕的男性，她便叫来了男友陪同。
“直播间的弹幕一直都在让理发师把我的头发都剪掉，他们还说，每天都来直播间看剪女生的头发，感到很发泄。”小温表示，当时看到这些弹幕，其心里感到一阵恐惧。小温还告诉记者，发布这些通告信息的多是小号，经常用完就会换掉，群里很多女生都没有拿到劳务费，还被剪成了男式的超短发。她一开始也没有收到劳务费，直至后来她表示如果收不到钱就要报警，对方支付了报酬。
据了解，小溪在事发后，曾表示已到公安局报案。11月15日，记者发现疑似给小溪剪发的理发师在社交平台上回应，称自己在剪之前已和小溪沟通过发型式样，剪完后小溪也并无不满，他认为小溪索要赔偿的行为实为勒索。对于发型问题，该理发师回应“这只是打薄的方法，有人接受有人不接受而已。”随后，记者尝试私信联系该名“理发师”，但截至发稿对方仍未回应。
发圈灰产
剃发流程每一步背后都是利益
多名被剃发的网友表示，被骗去当发模后遭剃发的套路雷同，均是先以需要发模为理由，让她们上门剪发，并以拍摄培训视频为由录像、签订一份协议。之后不断诱导当事人剃短，或是在当事人不知情、不同意的情况下剃光后脑勺。至于最终这些被剪掉的头发和拍下的视频去了哪里，有网友称在国内某美发网站上能找到。
16日，根据知情网友提供的信息，记者找到了2家相关网站。其中一家网站已经无法显示，另一家可以正常浏览的网站显示，该网站是一个美发品牌网站，展示有不同的美发示例图片。但进入网站停留数秒后，网页会自动跳转至“xx剪发网-舞吧HAIR”，主页上显示着不同发型和发束的图片，点入图片即可购买相应商品。这些商品包含视频、图片、发束等。其中，视频售价为200多元，照片则为100多元，每组视频和图片都有单独的编号。作品类别分为波波头、超短发、短发、烫发等。发束商品也有单独编号，多以发束原主人称谓及其发束类型进行命名，如“金女士剪下的顺滑发束”，单束发束价格最高可达1000元人民币。
↑该网站上售卖的发束
红星新闻记者注意到，该网站采取的是会员制，分为5个等级，注册后可自动成为V1会员，一年内充值330元可成为V2会员，充值880元可成为V3会员，充值2000元可称为V4会员，最高级V5会员需要一年内充值5000元。用户需充值才可用余额购买商品。
↑该网站上售卖的视频与图片
据了解，该网站此前发布过一个抖音名称为“短发玩家”的账号二维码，其发布的视频均为剃发视频。有网友留言称想购买剃发视频中所使用的“围布”。围布也是发友们爱好的物品，一些发友传播的视频中就有专门的围布展示或使用视频，有发友也会在贴吧发布围布转卖信息。
17日，通过某发友吧的几则广告，记者联系到三名兜售有关剃发视频的卖家。其中一名滁州的卖家小刀称，其售卖的视频都是自己操刀剃的，均为原创视频，“有前一天刚剃完的视频可以售卖，视频售价80元一个。”卖家橘络则称，他“有某树、怒剃、某飞、断发物语等”多个类型的1000多个视频，打包售卖240元。卖家小可则表示，其有3000多个视频，打包售价200元。
在向小可支付了50元后，记者拿到了100多个视频。记者发现，小可售卖的视频中包含剃发、烫发、头发展示、理发围布展示等不同类型，且均是女性被剃发的视频，其中多数女性为自愿剃发，但也有女性剃发期间开始落泪哭泣，有的中途发现自己头发被局部剃光后与理发师之间起了争执。
↑某发友兜售的视频与文字资源（部分截图）
律师观点：
未经同意拍摄、传播相关视频
侵犯了当事人的身体权和肖像权
“发友圈子小客户不多，‘有时一天都开不了一单’，且其时常被人以‘网络诈骗’为由举报。”小可告诉记者，他自己也是发友，也会买入一些视频，最初入坑是因为看了相关的视频和小说，“（是因为）叛逆吧，看着头发一点点变少挺爽的。应该不算是生理需求，就是安安静静看着。”
对于小溪曝光的事情，小可表示如果确实存在诈骗行为则是不对的。另外，他也表示，最近有发现别人的某些视频来源可能不干净，或涉及到诱骗拐卖妇女等情况，“我也在查我盘里的视频干不干净，幸好我的盘里没有。”
对此，北京市中闻（西安）律师事务所谭敏涛律师表示，“未经女生同意，将女生头发剪去并拍视频、传播，侵犯了女生的身体权和肖像权。”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三条规定：自然人享有身体权。自然人的身体完整和行动自由受法律保护。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侵害他人的身体权。以及第一千零一十九条规定：未经肖像权人同意，不得制作、使用、公开肖像人的肖像，“女生的头发被恶意剪去，并且，被剪的头型对女性有丑化和侮辱的嫌疑，理发店需要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责任承担包括赔偿经济损失以及给予精神损害赔偿。”
谭敏涛律师说，女生愿意拍摄剪发视频，不代表着愿意被公开或者二次传播，并且，女生被剪发的发型有侮辱或者丑化女性的特点，二次传播是对女生肖像权的侵犯。河南泽槿律师事务所主任付建也表示，尽管女生同意被拍摄，但有权决定该视频的使用对象和使用方式，“即使被二次传播，女生的肖像权同样受法律保护，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发布带有他人人物肖像的视频，否则应当承担侵权责任。”
对于有些剃发视频中可能涉嫌色情或擦边内容的情况，谭敏涛律师表示，剪发的视频若涉及到情色内容，则算作传播淫秽色情。“对于色情内容的定义，在目前的材料中，理发师对女生有故意的身体触碰，可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癖好。”谭敏涛律师说，若所拍摄的视频里有性暗示，就应算作淫秽色情内容，理发师则应承担相应的行政法律责任，“如果所传播的淫秽色情数量较大，而且，还涉及到牟利，便涉嫌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付建律师也表示，如果视频中的场景和画面能够表现出性爱，或者暴露性器官的，就属于传播淫秽色情，“有些视频会因涉及到擦边而成为漏网之鱼，作为潜在的风险，平台在审核过程中应当仔细甄别，避免造成不良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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