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萎靡的大环境下，全球智能手机产业链在努力跳出恶性循环
文 | 柳书琪
编辑 | 谢丽容
全球手机市场大盘已经低沉超过两年，人们失去了频繁购买新款手机的动力，这让这个市场的故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讲下去。
第三方研究机构Counterpoint的最新预测是，智能手机市场的渠道库存已上升至8-10周，库存调整还将持续两个季度。接下来的2023年上半年，疲软将仍然是市场的主基调。
消费力后撤的大环境下，想要扭转乾坤，首要因素是需要拿出革新性的手机，二具备革新技术的手机心脏——芯片又是核心前提。
11月16日，智能手机芯片提供商高通 （Qualcomm，NASDAQ：QCOM） 发布了新一代旗舰手机芯片第二代骁龙8 （骁龙8 Gen2） ，采用台积电4纳米工艺。
几天前，另一家智能手机芯片公司联发科也发布了新的旗舰芯片天玑9200，同样采用台积电4纳米工艺。高通和联发科是目前手机通用芯片市场的两大供应商，二者联手拿下了手机芯片市场将近80%的市场份额。
芯片厂商的技术创新，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一批即将面市的新手机能否打响市场。通常来说，旗舰芯片发布后，手机厂商很快将迎来新一轮的技术升级和更新换代。
此时高通与联发科发布的新款旗舰芯片，遇上了一个格外寒冷的市场周期。智能手机行业大盘相对稳固，多年来呈波动下滑的态势，但今年的市场尤其严峻，面临着经济下行、需求不振、库存积压的连环考验。
一个萎靡的市场往往是经济、创新、需求、汇率等多重因素作用的结果，多位手机行业人士向《财经十一人》表示，走出低潮不能只依赖宏观环境变好，行业和企业自身的努力更是决定性前提。
转好的迹象若隐若现。近期，第三方咨询机构IDC预测显示，今年四季度，中国智能手机市场出货量降幅将收窄至9%，全球市场降幅也将收缩至5%。
高通联发科冷热不均
IDC数据显示，今年三季度，中国智能手机市场出货量7113万台，同比下降12%，全球市场出货量约3亿台，同比下滑9.7%。前五大手机厂商中除苹果外，其他手机厂商都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下滑。
在疲态尽显的大盘下，高通是少有的依然保持增长的厂商。11月2日，高通发布的2022财年业绩报告显示，四财季实现营收114亿美元，同比增长22%，净利润为28.7亿美元，同比微增3%。2022财年，高通总营收增长32%至442亿美元，净利润增长43%至130亿美元。
同一时期，联发科三季报显示，营收同比下滑8.7%至1421.6亿新台币，净利润同比下滑12.7%至310.85亿新台币，智能手机芯片收入同比也下滑了8%。
高通的优势在于其主营的高端手机芯片受影响相对较小，以及它在IoT、汽车等新兴领域的多元化战略。而联发科出货量最大的中低端手机芯片受冲击最大，且其他终端芯片和电源管理芯片的营收也在下滑。
不过，这也不代表高通可以高枕无忧。
第三方研究机构IDC中国高级分析师郭天翔告诉《财经十一人》，经济复苏与消费者的信心恢复都还需要更多时间，手机厂商的策略普遍也由激进转向保守，因此预计明年中国智能手机市场大盘与今年持平，增长幅度约在0.4%左右。全球市场虽会回暖，但升温程度也不足预期，预计反弹6.7%左右。
此前高通在业绩展望中称，考虑到宏观经济环境造成的不确定性，2022年手机出货量同比降幅，由预期的中个位数百分比，调至低两位数。
在受大盘影响相对较小的高端市场上，手机厂商清库存的动作依然明显。今年上半年，应用前一代的旗舰芯片的手机价格已降价至中端、乃至中低端区间。寒气传导至上游，手机厂商对高通追加订单的意愿和规模也受到影响，高通在2022财年财报会中称，库存问题将持续影响公司2023财年一季度的业绩表现。
高通预计，2023财年第一财季营收约92亿-100亿美元，GAAP规则下每股收益在1.72-1.92美元间，这两组数据都明显低于上一财年同期的水平。财报发布次日，高通股价下跌7.66%至101.93美元，为近日以来最低点。
联发科对四季度的业绩预期同样不乐观。据台媒报道，联发科四季度预计实现营收约1080 亿至 1194 亿新台币，环比减少16%-24%，同比减少7%-16%，对于2022年全年情况，联发科此前预计，2022年营收有望增长20%，但之后下调至17%-19%。
高通CEO安蒙 （Cristiano Amon） 在财报会上表示，高通已经冻结了招聘，并减少了在手机等成熟业务以及管理、销售和一般费用上的投入，将研发重心转向汽车和IoT业务。
除了市场行情的萎靡，智能手机高端芯片的竞争也愈发激烈。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华为海思芯片淡出三强后，联发科渴望补上这个位置。
此前凭借中低端手机芯片的大量出货，联发科早已超越高通，成为全球市场份额最高的手机芯片企业。Counterpoint数据显示，2022年二季度，联发科在全球智能手机中的市场份额已达到39%，高出高通10个百分点，并在近六个季度保持着35%以上的较大优势。中国市场上，联发科的优势更为明显，二季度市占率达到42%。
去年联发科发布天玑9000芯片后，在一代产品的时间内，这个市场已出现变数。IDC数据显示，截至今年上半年，在售价600美元-800美元高端手机的芯片市场中，高通占据近六成份额，苹果约三成，联发科几乎从零起步，拿下了约11.4%的市场份额。
有行业资深人士向《财经十一人》评价，联发科的表现值得期待，但高通在AI、射频芯片、5G基带上已有领先数代的优势，联发科短时间内很难超越。
此外，在复杂多变的市场环境中，高通还保留着两个增长型大客户，分别是三星和苹果。
2023年，高通将获得三星旗舰系列Galaxy S的大量订单，对Galaxy S22的供货份额由75%增至100%。此前，三星折叠屏手机也已采用高通骁龙芯片。市场认为，这可能意味着三星将在越来越多高端产品线中采用高通的芯片，自研的Exynos芯片要为高通让位。
明年，高通也依然将为苹果提供大部分基带芯片，并持续到2024年，原本高通预计明年仅能为苹果提供20%的5G基带芯片。基带芯片是手机中接收和发射信号的芯片，苹果一直致力于自研基带芯片，但至今仍未能大规模应用。
手机业努力跳出恶性循环
高通与三星、苹果的关系，也照出了国产手机厂商的微妙心理。
自国产手机厂商角逐高端以来，一方面，它们希望在使用高通芯片之余，强调自己的独特性，不至于“泯然众机”，手机厂商无一例外从自研的配套芯片起步，目标都是拥有独立设计旗舰主芯片的能力。
但另一方面，旗舰手机的核心能力依然离不开高通。高通芯片仍然是各大品牌手机，尤其是高端手机里的心脏——骁龙芯片的好坏，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所有搭载它的手机口碑和销量。
在数据萎靡的上半年，智能手机市场明显陷入了恶性循环之中：虽然新机不断，但大同小异，有的本质上与前代产品是同一款手机；创新的乏力导致消费者购机意愿进一步降低；手机销量不佳，厂商库存增加，又再度为了清库存而推出表现平平的产品。
郭天翔对《财经十一人》分析称，这种局面部分原因是前一代骁龙8 Gen1的表现低于预期，在骁龙8 Gen1+发布的今年三季度，中国智能手机市场的低迷现象明显好转。
第三方数据分析机构IDC的最新数据显示，今年三季度，中国智能手机市场出货量7113万台，同比下降11.9%，降幅较前两季度已开始收窄。这其中，就有旗舰芯片刺激手机新品发布，带动市场的因素。
受骁龙8 Gen1+发布时间的影响，小米今年二季度就没能保持稳定的发机节奏。小米总裁王翔在财报会上对《财经十一人》表示，整个二季度都缺乏足够多强势的产品推出，直到7月、8月才有拳头产品，由此也阻碍了小米线下渠道的成长。
可以说，高通与联发科此次发布的旗舰芯片表现，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未来半年手机市场的走向。
从这两枚芯片来看，除了常规的性能升级，一个较为亮眼的革新是将端游领域的光线追踪技术 （简称光追） 引入手游领域。对普通消费者来说，这可能是感知最明显的体验提升。
简单来说，光追是一种在游戏中模拟真实场景的光影效果的技术，可以更真实地呈现出光线的折射、反射、阴影以及在不同材质上的表现等。这项技术最早是2018年由英伟达在PC端游戏上推出，如今联发科与高通又不约而同地将这项技术引入了手游领域。
游戏是最能体现智能手机性能的关键应用之一，对画面帧率、手机散热、续航、流畅度都有非常高的要求。芯片厂商与手机厂商在更新换代时，常以游戏体验作为衡量手机性能的标杆。
一位手机产品人士告诉《财经十一人》，在移动端实现光追，对芯片的算力、功耗要求非常高，过去“想都不敢想”，但现在来看，新的芯片实现的效果很好，比画师绘图更接近真实世界。
此次联发科与高通前后脚发布的旗舰芯片都实现了光追技术，一位高通人士对《财经十一人》解释称，时机的巧合不仅是因为考虑研发进度，还有生态的完善程度。目前已明确OPPO、iQOO新机将采用光追技术，但适配了光追技术的游戏并不多，这或与光追高昂的开发费用和时长有关。
市场行情并非一两款芯片能够改变，当中既有宏观经济环境、消费者购买力的因素，及疫情、战争等黑天鹅事件，也考验着手机厂商的创新、节奏、定价、渠道策略。后者是手机厂商唯一可以控制的要素，也就是在充满不确定性的逆境之中，调整好步调与方向、持续创新又能财务平衡，耐心等候时机。
作者为《财经》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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