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重阳lp
叶问这位人物，王家卫拍的，叶伟信也拍的。
或者说因为有了叶伟信拍的叶问在先，才让很多人知道佛山除了黄飞鸿以外，还有一位叫叶问的咏春大师。
《叶问》系列拍了几部，每部都看过，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第一部，在我的印象里，甄子丹饰演的叶问打破了我对他只是铁骨铮铮的印象，又或许铁骨铮铮是有的，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是加分项。难得的是“叶问”还怕老婆。一场在家里的打戏下来，张永成瞪眼，叶问就怵头。
应该说这个人物塑造得十分鲜活又十分“接地气”。
武术大师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小男人？
这种小男人、大丈夫的风格被一直延续到随后的几部电影中。
不生硬，很温馨，挺好。
在此之前，我差点以为甄子丹会止步于《杀破狼》或《导火线》，以无限制格斗终结一个功夫片时代的辉煌，但《叶问》一出，瞬间点燃了华语电影市场中观众们的民族热情。
人们不仅喜欢看他大喊“我要打十个！”，也喜欢看他在英雄气散尽后的铁汉柔情。
这种风度，于王家卫是对着树洞说话，于叶伟信则是隐藏在大时代下的无奈和妥协。
一
大时代的无奈
1935年，中国陷入战火，在此之前的广东佛山，叶问（甄子丹 饰）依然享受着岁月静好，衣食无忧的满足。闲时逛街，偶尔与人切磋武艺，点到为止。偶尔遇到不开眼的金山找（樊少皇 饰）或固执的廖师父（陈之辉 饰）也只是偶尔在老婆张永成（熊黛林 饰）的嗔怪下匆匆教训了事。
电影上半场的叶问是少爷，以王家卫的口吻说“四十岁前未见高山”，当然他的确有底气这么以为，家有贤妻，还有佛山第一的咏春，在当地他就是一个平民英雄、大众偶像。尤其是在屡屡打败上门挑战的人物后，声望达到了巅峰。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他、认识他，走在街上大家都会跟他打招呼……
直到风云突变的那一天到来。
1938年，佛山沦陷。
“爸爸，你为什么不练拳了？”
“因为爸爸练拳会饿，所以不能多动。”
叶问说这话的时候失去了豪宅和富裕的生活，他和很多壮劳力一样去矿上做事，即便如此也时常喂不饱妻儿，张永成此时倒真的焕发出传统女性的光芒，同样在影片的前半部分她嗔怪耍性子，真到了大难之时，同样一直默默守在身边陪伴这位落寞的英雄。
应该注意的是，影片从来没有刻意地把叶问渲染成主观意识上的抗日英雄，他只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孩子的父亲。他也只是想守护好自己的家庭。所以他才会脱下长衫挖煤，只为了给妻儿挣得一块红薯。
但他面对的终究是一个铁血燃烧的时代，他的面前是凶恶好战的日寇。
在这些人眼里，被征服者是没有尊严的，犹如斗兽场上的野兽和高高在上的既定的胜利者，两者相斗，早就失去尊严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赢。
叶问眼看着昔日骄傲的武师们为了一袋米上前挑战，有的被打惨，有的被打残，还有的被一枪崩了脑袋。这些人有的他认识，有的他不认识。不认识的人死了他震惊，认识的人死了他愤怒。
所以一袋米算什么？他要打十个。
当年看预告片里甄子丹在一群被打倒的人中使出连击狠揍一个人时，确实痛快。
当看正片时才发现，即便他打赢了又如何？
当走出比武场的叶问行在路上时，身后军车鸣笛，他迷茫又惶恐地赶紧闪到一边，这一幕才是让我动容的地方：
大时代下，小人物的武功可以忽略不计。
铁蹄之下，叶师父的咏春只是讨命手段。
似乎叶问透过镜头在告诉我，他赢了，但又没赢。
他的敌人不是眼前的军官，是饥饿和窘迫，还有他身处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里，每个围绕着他展开的人物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二
小人物的共鸣
林家栋饰演的李钊在这部影片中是除了叶问之外刻画得最生动的人物。
他出场时的身份是佛山当地的警察，言谈举止间，这个小人物的市侩和刁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左右逢源，哪边都不得罪，从中尽量把利益最大化。
佛山沦陷后他迫于生计当起了翻译，一般我们觉得这种汉奸日子过得应该不错，但影片给出了一个很巧妙的细节：
当李钊为了叶问不被日军抓捕而冒险把他藏到自己家里时，我们可以看到他家中的窘迫。
和叶问相比，他不会武功，贪生怕死，只是会一门语言技能在这个时代苟活。
为了给日寇招募“斗兽”他不得不遵命照办，既是迫于淫威，也是考虑到一袋白米能养活很多人的现实。可同胞的人也一样让他震惊，这种震惊和内心的自责终于使他深埋在心里的压抑爆发了出来——
当叶问说他是“狗”时，他怒吼：
我只是个翻译，我不是走狗！
你那么能打，你去打啊，把他们都打死！
如履薄冰的“汉奸”这一声吼，让我发现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寻常影视剧中汉奸的骄横跋扈，作威作福，事实上，他对同胞，尤其是叶问的维护十分明显。
当三浦（池内博之 饰）询问叶问叫什么名字时，叶问说：
“我只是一个中国人。”
李钊则翻译成：
“他叫叶问。”
当三浦邀请叶问做自己军队的武术教练遭到叶问拒绝并向其发出挑战时，李钊又急中生智地说：
“叶先生会认真考虑您的邀请并希望同您切磋武艺。”
和叶问一样，李钊的翻译是所有在大时代下苟活的小人物们的彼此相护。和叶问一样，李钊也没有什么高远的志向，但他的人性在危急时刻焕发出的魅力同样不该被忽略。
而在影片的结尾，正是这样一个被大家鄙夷的人挽救了永远正确的英雄叶问，同时也按照导演的要求完成了这个复杂又卑微的小人物的自我救赎。
时代的变迁对于叶问如未曾见的“高山”，对于李钊，却是最终自我表达不是走狗的高贵。
至此，像李钊这样丰满的人物，于《叶问》系列后几部中再也未曾出现，即便看上去有，也只是流于表面。
三
后记——
叶问对于甄子丹而言，就好像醉拳之于成龙，黄飞鸿之于李连杰。
我看过他演的很多电影，还有偶尔在《刀锋战士2》中的惊艳，真的很能打，喜欢他每次打戏上的拳拳到肉。
“咏春，叶问”是甄子丹经典角色之一，而在武术之外以角色丰满度而言，《叶问》是他最像普通人而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英雄的一部：
求生，反抗，犹豫，妥协。
一般观众爱看他在电影里痛殴敌寇的爽快，但我依然觉得他难得有一份柔情和不甘。因为在打人之前，这个“叶问”第一次有了犹疑和忌惮，只是因为除了武学之外，身负家庭重担。
至于功夫，或者武侠，在《叶问》中也同样存在一个先抑后扬的过程，它彰显的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精神。
无论如何，一战之后，甄子丹自此凭“叶问”封神，塑造出了华语电影中经典人物。
后来梁朝伟在雨夜与人群殴，画外音讲了“功夫的一横一竖”，我虽然知道这是一代宗师的心语，可脑海中依然会浮现出得胜的叶问被军车驱赶躲避的场景。
家国恨是什么？
他其实不知道。
他只是个会武术的普通人。
画面里的叶问在耍拳，画面外的“叶问”急不可待地说：
不跟你聊了，我要给老婆孩子挣吃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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