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凭借《爆裂鼓手》《爱乐之城》扬名国际的好莱坞少壮派导演达米安·查泽雷在2022年推出了新片《巴比伦》。影片的背景是好莱坞历史上一个特别动荡的时期，当时电影业正从默片时代向有声电影过渡。
本片通过新人迭戈·卡尔瓦扮演的明星助理曼尼的视角展开叙事，却又不仅仅局限于此，更刻画了电影演员、导演、制片人等当时不同从业人员的风貌，展示了一幅全景式的好莱坞风情画。
本片的演员阵容中还有很多受欢迎的明星，如玛格特·罗比和布拉德·皮特，他们2019年共同主演了昆汀·塔伦蒂诺导演的《好莱坞往事》后，在本片中再次聚首。
而《巴比伦》也是一场“好莱坞往事”。不过和昆汀的往事全球大卖不同的是，查泽雷并没有那么幸运。
《巴比伦》投资接近8000万美元，在北美上映一个月仅收获1500多万美元，放眼全球也不过刚过5000万美元大关，堪称是去年电影市场最大的惨案。本片也让去年刚靠着《壮志凌云2》大赚一笔的派拉蒙又把钱吐了出去。
虽然《巴比伦》不至于把派拉蒙赔到关门，但也让这家多年表现平平的电影公司元气大伤，《巴比伦》的溃败，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好莱坞都不会出现如此奢侈的艺术电影了。
默片情怀借古喻今
达米恩·查泽雷在2017年的奥斯卡颁奖礼上凭借《爱乐之城》拿下了最佳导演奖，并成为该奖历史上最年轻的获得者。
不过相信更多人提到那一届奥斯卡奖记住的不是这项纪录，而是当年最佳影片奖“颁奖大乌龙”事件。有心的看客也会记住，站在人群身后的查泽雷那从大喜坠落到大悲的落寞神情。
2017年奥斯卡颁奖礼上的最佳影片乌龙事件
后来查泽雷拍摄的《登月第一人》和今年的《巴比伦》却都再无缘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热门大奖的提名名单。当年好莱坞最具才气的年轻导演，或许再难奏响奥斯卡的凯歌。
不过，影片没有受到价值观日趋保守的奥斯卡的肯定，不代表查泽雷的电影不再具备艺术价值。
《登月第一人》为当年奥斯卡奖最大遗珠
熟悉达米安·查泽雷的影迷都知道，他的电影开头总是令人印象深刻，无论是《爆裂鼓手》那个激烈的爵士鼓solo的开场、《爱乐之城》中受雅克·德米启发的舞蹈长镜头，还是《登月第一人》中的飞机坠毁事故，他的影片总能从一开始就抓住观众的心。
但此番《巴比伦》的开场足以让查泽雷所有前作的开场感到“自愧不如”。本片的开场极其奢靡，完全印证了外人对好莱坞黄金时代明星私生活的刻板印象：嗑药、银趴、屎尿屁（字面意义上的）“浇灌”。查泽雷用极其叛逆的影像对那个时代的秘密派对做出了精准的还原。
查泽雷通过《巴比伦》这个旧好莱坞和从默片到有声片的转变的夸张故事，创造了一场狂欢--无论是字面还是隐喻的疯狂，不禁让人想起《华尔街之狼》和《不羁夜》在视觉尺度上的疯狂冒险。
虽然《巴比伦》是“散文叙事”，但是我们仍然能从片中提炼出四个主要人物，即事业在起步期的新演员内莉（玛格特·罗比）、努力成为制片人的墨西哥移民曼尼（迭戈·卡尔瓦）、资深默片演员杰克（布拉德·皮特）和在好莱坞挣扎的黑人音乐家西德尼（约万·阿德波）。
另外，华裔演员李丽君饰演的朱菲（原型是黄柳霜）也让观众眼前一亮，片中为内莉吸蛇毒的一场戏处理得干净利落，眼神、身段和气质都是为大银幕而生的，可以说是好莱坞电影中崭新的华人形象。可惜全片戏份太少，导演没给她更大的施展空间。
观众可以跟随上述的四个主要角色从四个不同的角度感受到好莱坞从默片到有声电影的转变时的阵痛。杰克和内莉作为熟悉默片制作规则的演员，被突如其来的技术变革打乱了阵脚，变得不再会演戏。
墨西哥移民曼尼不得不谎报自己的身世，声称自己来自西班牙，以便轻松获得一个电影公司的主管职位；西德尼作为在好莱坞工作的黑人音乐家，难免要经受各种种族主义问题（毕竟当年还没有政治正确一说），其中就包括被逼得要往脸上抹碳粉，好让自己在镜头里看起来“更黑一点”。
从无声电影到有声电影的转变确实是电影业的一个进步。但在这背后，这种变化侵蚀了许多在默片时代取得胜利的当事人。通过这部电影，笔者还想起了日本导演周防正行于2019年拍摄的电影《默片解说员》，片名所述的职业正是在默片占据主流的特定年代才会出现的工种。随着时代的进步，“默片解说员”这一职业也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默片解说员》
或许，如今《巴比伦》再次将目光聚焦在默片末期的时代，是如今“流媒体终结电影院”论调的“条件反射”式创作。如同当年有声片终结默片一样，现在流媒体的冲击愈发强烈，为大银幕创作电影的创作者们靠着“借古喻今”抒发着自己的焦虑。
“丧燃并重”的叙事
《巴比伦》是一部关于默片与有声片过渡年代的影片。关于这个题材，电影史中已经有不计其数的作品染指，远有《雨中曲》，近有《艺术家》，都是本题材的个中翘楚。所以作为晚辈的《巴比伦》自知已不能在故事和形式上玩出更大的花活，只好选择了最容易的创作方法：致敬。
《雨中曲》
所以观众会发现本片不仅致敬了同题材经典《雨中曲》，甚至在结尾还做了个类似于《爱乐之城》结尾幻想蒙太奇的影史混剪，不仅有符合影片时代的经典电影，还有《黑客帝国》《阿凡达》等近二十年来的热门电影，电影里的男主角在银幕上跟随着光影穿过了电影的“虫洞”，穿越了百年时间。
不过查泽雷的这招“情怀杀”并没有太多人买账。从评论来看，很多人认为此段混剪还不及B站up主的水准。毕竟在如今手机都能剪辑视频的年代，电影混剪多到泛滥，如果查泽雷想靠这一招在结尾段落拔高立意，恐怕力气使错了地方，最后只停留在创作者的自我感动。
不同于处理结尾时的力有不逮，在展现默片时代的疯狂时，查泽雷使出了浑身解数。
让笔者印象最深的一场戏便是中间一段罗比演戏、皮特醉酒和男主去借摄影机三组事件的平行剪辑段落，在三组事件同时进行的时候，结合身体各部位特写镜头快速切换，配上节奏感爆棚的音乐，观感十分享受，这也是导演自《爆裂鼓手》以来的拿手好戏。
默片时代的表演有多肆意癫狂，进入有声片时代就有多无趣。
与上文的蒙太奇剪辑段落的喧闹形成对比的是，查泽雷耗费大量篇幅反复拍摄罗比第一次拍摄有声片的场景。因为全剧组对收音设备这一新生事物的陌生，导致在每一个环节都在出差错，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拍着同一场戏。因为要收同期音，所以整个片场的大门紧闭，且不能开空调降温，导演通过内莉那双被汗水洗过的腿来表现出整个片场的枯燥和焦躁。
最终，当整场戏终于通过时，一名坐在小屋里的工作人员也不幸被热气闷死。
所以，纵然《巴比伦》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但这部电影确实让今天的观众了解到在过去一百年来，好莱坞的竞争是多么激烈。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仅仅从默片到有声片的转变年代就能让那些无法适应的演员和电影人的命运完成180度的转向，可见个体在时代面前是多么渺小无助。
纵使本片后半段的基调很丧，也有偶尔令人振奋的时刻。
全片最让人感动的莫过于片中那位影评人对过气的默片明星杰克说的话：“你不要把自己的过气看的太重要，一百年后我们都会死，但是那时候的人如果侥幸发现了你演的电影，你还会活过来，角色们的灵魂会重聚，在银幕上重新去冒险。未来的年轻人看到会觉得与你似曾相识，尽管你已经在他们出生前过世”。
或许这才是电影演员这一职业的意义所在。
作者、编辑 | 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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