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低垂。
一抹身着漆黑斗篷,胸缀中世纪花边领的暗影,藏在惨白的月光下。
那是传说中可怕的吸血鬼:德古拉傲天。
正当他露出狞笑时……灯光骤然亮起!
大红的窗帘,大红的棉被,大红的墙纸。
刚刚还散发着中世纪气息的罗马尼亚黑夜之王——
赫然杵在东北大炕旁。
吸血鬼与大东北。
这一东一西,一热一冷的离谱结合,来自《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第二季(下称《二喜》)当红辣子鸡组合“少爷和我”的又一屠榜热搜之作——
《德古拉和我》。
不开玩笑,飘看的时候真的两颊都笑出肌肉了。
从民国商战中的少爷与管家,到泰国的卧底与警察,再到如今的吸血鬼与东北农民。
刘波er和傲天走过了越发离谱的三生三世,承载他们的这个舞台也即将过半。
花活与段子齐飞,笑料共荒唐一色。
是时候该唠唠这《二喜》了。
喜剧这一形式走过那么多年,有些老梗观众看乏了,融合创新是当下的主流。
但融合不是乱炖。
《德古拉和我》就是一个融出惊喜的典范。
这个节目的game,主要就集中在东北黑土地与中世纪吸血鬼的文化对对碰上。
背景,是吸血鬼德古拉傲天与姐姐玛丽被猎人追杀至中国东北,陷入昏迷,一年后,傲天苏醒。
遇上了东北农民,刘波与村长。
东北农民啥样?
胆大朴实,热情好客,心地不坏,脾气不好,瞅你咋滴。
而吸血鬼,恰恰是与这一串词处处相反的存在。
冷静,优雅,高贵,血腥。
说是碰撞,不如说是东方魔法对这一西方传说的单方面围殴。
靠啥?
优美的东北话。
苏醒的德古拉傲天想离开人类世界,却被提前苏醒并爱上东北人的姐姐玛丽拦住。
几人百般阻挠不成,却被前来串门的村长几句话拿下——
别吵
闹捏
你走吧
说不走说不走
孩子咋那么犟捏
铁骨铮铮德古拉傲天两腿一软——
莫名其妙,但是好有感染力啊
笑不活了。
李雪琴诚不欺我,宇宙的尽头真的是铁岭。
活了300年的德古拉玛丽,一登场,除去祖传白皮,俨然一位东北大姐。
红艳艳的大衣,凌厉的短卷发,碎花手袖,长靴套棉裤……
味儿太冲了。
你以为是《走近科学》,原来是《暮光之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给我一个东北人,还你一窝东北银。
非但服化道与口音完全同化,连食物都能给吸血鬼整得明明白白——
-我今天德古拉就算饿死……
-酸菜血肠来咯
-香!
总之,任你是什么黑夜王者,贵族血统,神秘传说,来到这,都得给我上演乡村爱情故事。
李诞调侃:“这个作品充满了对东北的刻板印象。”
非贬义,这节目真的就传统春节味儿,冲得你随时想放炮过年。
其实复盘这个本子,成功之处也就在吸血鬼+东北黑土地这一个奇妙的设定上。
可以说,有了这对基础冲突,笑点手到擒来。
而这戏中的融合冲撞,其实倚靠的是“少爷和我”和“姐尽全力”的磨合碰撞。
节目的最新赛制是喜剧小队两两成组。
说句实话,飘开始并不看好。
创作是很个人的事,找一个好的搭档都不容易,更别说这种临时合作。
老粉都知道,少爷和我的作品一向是比较架空,特抓马,全然以搞笑为出发点。
比如《少爷和我》的霸总设定,《警察和我》里对毒蛇帮的动作设计,都是不可多得的才华迸发,带有随机性和笑点门槛。
而姐尽全力正好相反,她们的作品多从现实出发,更接地气,重表达一些。
上一期出圈的《当一个女人决定退鞋》,便是借退鞋说女性离婚。
《德古拉和我》的设定,恰好将二者的气质结合了起来。
将天马行空的吸血鬼传说放置进大红大绿的黑土地上,最终呈现出一个既有生活气,又有想象力的作品。
很妙,又很热闹。
他们不是融合出奇迹的孤例。
第8期,小婉管乐与某某某合作的《遇人不赎》也是一绝,让人笑中带泪。
剧情框架很简单,一对被海盗绑架的夫妻在船上等赎金。
过程中,妻子小婉却发现海盗二副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好闺蜜管乐——
而前来缴纳赎金的丈夫弟弟,是管乐的前男友。
交赎金放人质的戏码,马上变成了给分手费被拒。
兜兜转转,二人破镜重圆,赎金这才好不容易交到了管乐手上。
但眨眼,管乐又给回了小婉。
因为——
你结婚我都没随份子
小婉连忙一个哒咩三连——
这是你辛苦赚的辛苦钱
生死相搏变成家长里短地一番拉扯,身后被绑的老公be like——
好在,打击海盗的海军大将登场,人质解放有望。
但帅不过五秒就发现,海军大将竟是这一家子的爹。
打击海盗的戏码,又成了媳妇第一次见公公的喜庆家常——
-这姑娘真懂事,做什么工作呀
-海盗
-哎呀巧了,叔叔是海军,咱都是海字辈啊
而赎金,从分手费变为份子钱又转眼成了彩礼。
几个人就这样把一袋钱你推我让,一起海盗绑架案瞬间变成喜气洋洋合家欢。
但,慢着。
好像还漏了一个人——
丈夫还绑着呢。
奇怪的是,任凭丈夫如何歇斯底里地让自己弟弟爸爸老婆交赎金,一家人愣是装听不见——
它就不能是赎金
为什么这赎金硬是不能交?
看似胡闹的剧情,最后在心电图的背影音里突然反转,给出答案:
原来这一切,都是病床上的丈夫濒死前的一出走马灯。
海盗头头,是准备带他渡冥河的船夫。
所谓“赎金”就是那枚充当船票的硬币,一旦给了,丈夫便彻底地离开了。
才有梦中的这一家子几经折腾,死活不把赎金交予海盗。
好像是一个虚构的梦,却又是昏迷病人在意识模糊中感知到的现实碎片。
他知道家人一直不放弃他。
可他终于崩溃了。
他想走了——
这一番,彻底地将作品推向了另一个维度。
也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要知道,这俩组合之前的单独作品,都是重表演多一些。
两两相加,却脑暴出了如此深刻的一个本子。
非但一番一番让人看得带劲,还有力地证明了喜剧观众其实并不讨厌作品上立意,也并不绝对厌恶喜头悲尾。
而是翻番要翻得足够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一个好的底子,比什么都重要。
新人辈出,老选手不遑多让。
就说《天台告白》里土豆的哭戏。
在喜剧节目聊哭戏好像有点不妥,但作为从一喜开始期期不落的老粉,飘还是为土豆这一哭所动容。
故事底子是让中学生在天台上喊出自己的心声。
土豆扮演即将高中毕业的何同学,上天台大胆表白——
还带了全宿舍呐喊助威。
女孩拒绝了。
一旁的主持人还没来得及安慰,就听见何同学又迅速喊道——
小柯同学
你愿意把你的室友林敏介绍给我吗
助威团临机应变,折柯为林。
而主持人和我be like——
这还没完,被二次拒绝的何同学干脆开始放飞自我——
这一轮下来,主持人也是小刀剌屁股。
可主持人还没来得及骂——
诶,何同学这拐了一圈,又给拐回来了。
小柯同学,柯佳怡。
青涩的校园感情,兜兜转转,还是同一人。
可女孩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宣告了何同学一段青春的无疾而终。
土豆这一段哭戏,真的砸在飘心坎上。
因为从未见过如此落地的,世俗的,大方展露七情六欲的土豆。
从第一季开始,无论是初舞台《大巴车上的奇怪邻座》,还是成名作《父亲的葬礼》,到这一季的封神作《进化论》,土豆吕严一贯走的是荒诞风。
一个非要认自己做双胞胎的陌生人,一场半人马与星球都出席的葬礼。
可以说毫无逻辑可言。
这其实就是土豆的风格。
认清世界本荒诞。
知乎上有一个《父葬》的高赞解读,大概是说《父葬》展现了父亲一生中每个阶段的壮志。
从天文学家到驰骋草原的半人马到黑帮老大哥,但落于生活的父亲只是一个工人。
也有说是孩子眼里的父亲,幼年是童话里的半人马,少年是古惑仔。
土豆接受采访的时候说看到观众给了这个逻辑,于是他也接受了这个逻辑。
可见开始可能并没有这种设定。
看《进化论》就能品出,土豆这个人多半不会搞这些温情的调调。
实际上,在一个视频里,土豆说过《父葬》的game, 是Rick的葬礼。
《Rick & Morty》里面的Rick。
一下就什么都解释得通了。
漫画中的Rick作为全宇宙最聪明的科学家,穿梭于各个星球与各个平行世界之间,一面和孙子Morty进行着各式各样荒唐的历险,一面深刻地洞悉着存在的真相。
他时刻感受着至高处彻骨的孤独,与一切真相都是虚无的折磨。
所以《父葬》里的父亲,不是什么壮志未酬的工人,也不是什么孩童眼里的英雄。
就是一个人多重宇宙的生命形式。
他什么都当了,他什么都是,生命里每一条岔道全都走了,可能发生的都发生了,没有一点遗憾,所以也没有一点想象,没有一点展望。
和Rick一样,看尽宇宙繁华,就发现存在一点意义都没有。
如同《进化论》里猩猩土豆的那句——
你知道的少,想要的少,所以你就快乐。
我知道的多,我想要的越多,所以我就越不高兴。
土豆完全是一个冷面笑匠,理智地发癫。
他与吕严的合体采访,说话的永远是吕严,土豆往往是一旁偶尔做些反应,或干脆神游天外的那个人。
可《天台告白》,却是一个无比世俗的作品。
校园的场景世俗,暗恋的故事世俗,那些青春的情绪也一样世俗。
节目结束后,马东问到这段哭戏,土豆便谈起自己的高中生活。
回想起来全是失败。
而唯一的色彩,是如节目中助威团那样的三个好友。
才发现,纵是冰冷如他,也终究脱离不了这些最本能的情感需求。
就像那个坐在马桶上,独自一人观看着为逝去“好友”准备的地狱恶作剧的Rick。
坦白来说,就种类而言,我觉得土豆吕严的荒诞是独一无二的,也是这个舞台必不可缺的。
但就土豆个人而言,我觉得这些借作品有了对世俗情感的释放与体会,是好的。
因为这些体会让人落地,而落地总能让人少些痛苦。
《进化论》于观众是独一无二。
而于土豆自己,或许《天台告白》才是独一无二。
所以我觉得喜剧大赛的舞台是神奇的,它给予创作者痛苦,但也给予它们释放痛苦与松弛的可能。
土豆是,被淘汰的闫佩伦与张佑维也是。
同为再度参赛的一喜回锅肉,闫佩伦与张佑维在二喜刚开始时的状态之紧张,包袱之重,真是到让人心疼的地步。
却不想,当最害怕的淘汰发生了,作为笑花后援团的他俩,反倒开了第二春。
尤其闫佩伦,助演8个角色,每一个都大获赞誉。
既演得了儒雅憨批又千娇百媚的许仙——
也演得了既在戏中,又在戏外的医生海盗。
梦中的他,暗示现实里正给病人做心脏除颤的细节拉满——
黄渤戏谑他俩早该被淘汰——然后更早得到这种浴火重生。
显然,他们放下比赛包袱后,找到了更为纯粹的表演状态。
这些真正属于演员们自我实现的时刻,才是真正体现一档节目温度的时刻。
当然,于观众,作品才是永恒的落脚点。
“新东西”几乎是所有喜剧大赛老粉对二喜的核心期待。
但在创作中,这个字其实是最难,也最被渴望的。
于是不出意料地,成为了二喜的争议之处。
但飘仍认为,二喜做到了,还做得不错。
单说一个组。
小婉管乐。
两人初舞台的《大放光彩》,其中身段亮相,便让人惊艳。
向来多看喜剧喜欢扮丑,却从没想过在喜剧舞台上能有如此高的美的欣赏。
尤其还能与“搞笑”结合得那么浑然天成。
第6期的《千年就一回》。
二人分别扮演青蛇白蛇,从山石后登场,随音乐摇曳生姿,千年蛇精的媚态尽显。
甚至不输《青蛇》中那几下——
白蛇忸怩不敢上前告白,干脆跳到青蛇身上让她遍寻不着,这几下走动之轻盈,任谁都信是真的妖精。
还有思考问题时,青白二人下意识一个盘扣。
真犹如两条栩栩如生的蛇盘踞在一起。
两姐妹这体态之深入骨髓,即便是在日常演绎中,也觉得举手投足都有种独特的神经病之美。
好比《军师恋盟》中的娇羞少女。
《遇人不赎》中的海盗人质闺蜜。
李诞评小婉管乐,说她们“其实是妖娆的,理应是妩媚的,但为什么是好笑的。”
更准确地说,她们既是妖娆妩媚的,也是好笑的。
玩的是一种很新的喜剧。
诚然,不同的声音总会存在,尤其对于二喜而言。
毕竟当年一喜在喜剧市场一片干涸时横空出世,久旱逢甘露,那一眼惊艳的回忆还过于深刻。
对二喜的期待值自然水涨船高。
但好的创作,其实需要观众给予一些包容与时间。
土豆采访中曾聊到过:成都的观众特别捧场。
所以成都这么一个娱乐天堂,经常会成为喜剧演员找自信的地方,却没有常驻的喜剧演员。
因为在那里“试不出段子”。
可见,创作者们其实并不会因为观众一定程度的包容而失了本心。
其实绝大多数创作者,内心的自驱力,比外界给的鞭策要强多了。
好与坏,心里明镜儿似的。
虽说大家总爱强调喜剧内核是悲剧,好似一个人前假笑,人后痛哭的小丑才是喜剧唯一的模样。
但飘私心一直希望,喜剧就是喜剧,可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谈天说地。
无论对于台下的观众,抑或对于台上的演员。
还在大胆试、放肆笑的《二喜》,已然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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